好事近·富貴本無心原文:
富貴本無心,何事故鄉輕別。空惹猿驚鶴怨,誤松蘿風月。
囊錐剛強出頭來,不道甚時節。欲命巾車歸去,恐豺狼當轍。
好事近·富貴本無心註釋
1猿驚鶴怨:孔稚圭《北山移文》:「蕙帳空兮夜鶴怨,山人去兮曉猿驚「。指山中的夜鶴曉猿都哀怨驚恐隱者拋棄它們出來做官。
2薜:薜荔,常綠灌木,蔓生植物。蘿:女蘿,即松蘿。古代以薜蘿稱隱者所居。
3囊錐:口袋中的一種尖銳的鑽孔用的工具。這裡比喻賢士才能突出。戰國時,趙平原君將去楚定約,毛遂自薦從行。平原君說:「夫賢士之處世也,譬若錐之處囊中,其末立見。「即錐子的尖端立刻顯露出來。他認為毛遂沒有什麼突出才能,可以留下。毛遂回答說:」臣乃今日請處囊中耳。使遂早得處囊中,乃脫穎而出(指整體挺出),非特奇末見而已。「後來毛遂跟平原君同去。事見《史記·平原君虞卿列傳》。這兩句是說,我本來可以像毛遂那樣顯露自己的才能,但由於不瞭解權奸在位的時勢,所以不合時宜。
4巾車:有披蓋的車。
5豺狼:比喻殘害主戰派的權奸秦檜。轍:車輪所碾的痕跡。當轍:當道。
好事近·富貴本無心賞析
此詞關係到南渡後一場鬥爭,因而聞名。紹興八年秦檜再次入相主和,派主倫往多議和。這事激起了朝野廣泛抗議,當時身為樞密院編官的胡銓尤為憤慨,上書高宗說:「臣備員樞屬,義不與檜等共戴天。區區之心,願斬三人頭(指秦檜、王倫、孫近),竿之稿街。……不然,臣有赴東海而死,寧能處小朝廷求活耶!」(《戊午上高宗封事》)此書一上,秦檜等人由恐懼而變惱怒,以「狂妄凶悖,鼓眾劫持」的罪名,將胡銓「除名,編管照州(今廣西平樂)」,四年後又解配新州(今廣東新興)。胡銓逆境中堅守忠節,十年後在新州賦此詞,「郡寧張棣繳上之,以謂譏訕,秦愈怒,移送吉陽軍(今海南崖縣)編管」。十年間,秦檜對胡銓的迫害愈演愈烈,直欲置之死地而後快;同時,對反對和議的朝野名士也進行殘酷的迫害,著名的詩人、詞人王庭珪、張元干就被流放、削籍,「一時士大夫畏罪箝口」,「忠義之士多避山林間」。(參見《宋史·胡銓傳》、《揮塵後錄》卷十等)這首詞就是在這樣氣氛下寫作的。
上片是說自己無意富貴,卻在走上政途,深感懊悔。「富貴本無心,何事故鄉輕別?」「輕」,輕率,鬼使神差似的,這是深深的自責,由現在想到當初的輕率尤為懊悔。「空使猿驚鶴怨,誤薜蘿秋月。」「猿驚鶴怨」用《北山移文》文意。南齊周本隱北山(即鍾山),卻應詔出仕,也孔稚珪綠山靈草木禽獸的口吻對他進行責備,中有這樣的句子:「惠帳空兮兮鶴怨,山人去兮曉猿驚。」「薜蘿」,幽隱之處,「薜蘿秋月」借指隱者徜徉自適的生活,唐張喬《宿齊山僧捨》「曉山月出煙蘿」類此。這裡是借猿鶴以自責其棄隱而仕,放棄了山中的美景。「空」、「識」兩字道出做官卻未能遂願,把自己的悔恨展現得更為強烈。
作者緣何對當官如此懊悔?從上片看,可見他對「薜蘿秋月」生活的懷念,對故鄉的感懷。身竄南荒,自會產生離鄉愁緒。同時他另作了一首《如夢令》,云:「誰念新州人老,幾度斜陽芳草。眼前欲晴時,梅雨故來相惱。休惱,休惱,今歲荔枝能好。」正是這種情緒的寫照及其自我解脫。但是,這首詞超越了這首情緒,他寫悔恨寫得那麼痛切,另有所指。
「囊錐剛要出頭來,不道甚時節!」「囊錐出頭」即「脫穎而出」,索用毛遂自薦典故。要理清兩句的意思,弄得清「剛」、「不道」這兩個語辭。據張相《詩詞曲語辭彙釋》,「剛」即「硬」,「不道」有「不想」之意。這兩句是說:你硬是要頭,逞能你也得弄清時節和世道很明顯,「出頭」是指十年前反對和議、抨擊秦檜。這用的是理怨、自責的口吻,還是「悔」。既然悔恨了,「悟已往之不諫,知來者之可追」(《歸去來兮辭》)便學陶淵明「或命巾車,或掉孤舟」,歸隱田里了:「欲駕巾車歸去,有豺狼當轍!」可是,路上有豺狼擋道。想回也難!詞就是這樣一氣呵成當官的悔恨,想歸卻不能苦悶,這對處於特定境遇中的作者來說,是道出真情實感的流露。但是若只是如此理解,又未免只在皮毛了。只要聯繫一下寫作背景,這首詞強烈的諷刺意義就不難看出。
「豺狼當轍」即「豺狼當道」相對,語出《東觀漢紀·張綱傳》:「豺狼當道,安問狐狸!」「豺狼」與「狐狸」相對,是指權奸、首惡,張綱所謂豺狼,是指獨擅朝政的梁冀及其黨羽,這裡用以指把持朝政的秦檜。張棣說是「譏訕」,秦檜那樣惱怒,看出「豺狼當轍」用語的含義。其實所謂「譏訕」,不獨這一句,全詞無不暗含著對秦檜等人的抨擊。「囊錐剛要出頭來,不道甚時節!」自責、悔恨是表面的,實際上是在罵那些主和誤國、陷害忠良的家秋,朝廷裡儘是奸臣,忠正之士想出頭也出不了頭。上片悔恨「故鄉輕別」,「富貴本無心」是暗用了孔子一句話:「不義而富且貴,於我如浮雲!」(《論語·述而》)他無意於謀求富貴也不願擔任奸臣。他那般痛心地懺悔,與十年前上書所說:「臣有赴東海而死,寧能處小朝廷求活耶!」其志向恆一的。上面這些意思都是借用去國懷鄉的形式表現了出來的,並不直遂,叫人咀含而不語,其諷刺意味更為犀利。
朱熹讚揚胡銓是「好人才」時說:「如胡邦衡(邦衡,胡銓字)之類,是甚麼樣有氣魄!做出那文字是甚豪壯!」(《朱子語類》卷一百○九)胡銓屬於魯迅所說的中國歷史上「拚命硬幹的人」、「為民請命的人」(《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》)那一類。
詩詞作品:好事近·富貴本無心
詩詞作者:【宋代】胡銓
詩詞歸類:【抒懷】、【諷刺】